1932年夏天,卢作孚与任刘湘21军第二师师长兼四川盐运使的王缵绪等候在重庆朝天门码头,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
原来,王缵绪接任四川盐运使之初,收到四川各地盐商奉送的贺礼十万银元,决定用这个钱来办一所子弟学校。便买下重庆通远门外,观音岩下山岫间的张家花园,创办学校。刘湘对此也很支持,捐了钱在其中修建一座二层的大楼,取名湘院。这就是最初的巴蜀小学。但是。但是,由于主持校政的人不廉洁,花了不少钱,学校却没有办好。王缵绪便找到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请他给推荐一名办学校的校长。尽管几年前,王缵绪在成都做市政督办时伤害过时任通俗教育馆馆长的卢作孚,卢作孚仍然非常慎重地考虑这件事情。
军人出钱办学校,在四川还不多,真是一个应该珍惜的好机会。王缵绪以为,以往的教育的缺憾是教而不养,他要创造一个新的环境,实现他的教育思想。终身对教育事业深有兴趣的卢作孚感到,巴蜀学校有这样充裕的经费,是发展新教育的一个好条件。他立即写信给上海的黄炎培,请任之先生帮助。黄炎培接信后很郑重地召开教育界的座谈会研究,要举荐一位优秀的教育家去重庆办学。江苏教育界一致推举周勖成先生。
轮船驶抵重庆,身材高大、宽额大眼的周勖成先生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和他年轻的助手孙伯才先生走下船来。卢作孚与王师长热情地迎上去。那时卢作孚是巴蜀学校第一届董事会11位董事之一。周先生布衣布鞋,风度儒雅,给了卢作孚很好的印象。
周勖成,名尚志,1891年生于江苏苏州。毕业于上海龙门师范学校,先生在两广优级师范、上海光华大学教育科、福建集美师范、江苏一师、二女师、二中、景海女师等校任教,曾任教育部小学课程标准起草委员,也加入黄炎培先生的中华职业教育社。
周先生一行是王师长的也是作孚的贵客,事前已安排专人专车侍候。把他们送到巴蜀小学湘院住下以后,连日盛宴招待。但是,周先生谢绝了隆重的招待和殷情的随员,他说他需要立即工作。
周校长的条件只是做有职有权的校长,也就是说,董事会提供办学经费,并设专职财、会人员;却不能干预他的办学方针,用人办法,他将全力以赴,办好学校。
于是,一个新型的小学校在重庆嘉陵江边张家花园出现了。周先生起草的“巴蜀宣言”里说,要“创造一个新的学校环境,实验一些新的学校教育”。引用了孙中山先生的话:“学校之目的,于读书,认字,学问之外,更当注意双手万能,力求实用。”
8月21日,巴蜀学校公开招聘教师,招聘的方法和原则在重庆也是很新鲜的。原则是“不以介绍人和介绍信作为取舍的标准,以教师才能和学校的需要为选择的前提”。
巴蜀的教育目标是,要让儿童有“科学的头脑,劳工的身手,前进的思想,合作的精神,平民的生活,纪律的行动,艺术的兴趣,爱国的观念”;对教师的要求是建立在“以身作则的基础上”的“导师信条”是:“专业的精神,德业的修养,丰富的常识,教学的技能,纯正的思想,慈爱的心地,强健的身体,耐劳的习惯。”“公、正、诚、朴”是周校长为巴蜀制定的校训,是大公无私,正大光明,诚实做人,生活简朴的意思。而周校长本人便是教师和学生心目中“公、正、诚、朴”的榜样。巴蜀的工作便照宣言做去。
周先生给了军政要员的少爷小姐一个崭新的健康向上的环境,要把他们培养成国家的有用之才。
不过几年,巴蜀名扬四川。1936年,著名教育家黄炎培来到重庆,第一个去处就是巴蜀小学,后来他写道,“巴蜀小学是重庆著名的优良小学”,“处处见不苟精神,直使我疑到20年前杨月如俞子夷的小学教育,在今日四川地方复见了”。
四川省教育厅闻巴蜀之名,让巴蜀学校选送校园生活照片、中小学生作业、学生制作的工艺美术作品到英国伦敦参加国际教育博览会,并受到奖励。1939年,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为巴蜀学校题写了“成绩斐然”匾额。抗战期间巴蜀学校被日机炸了二十多次,学校曾迁到王缵绪的家乡西充。
现在,王缵绪作为巴蜀学校董事长的照片仍保存在巴蜀中学的档案里。年深月久的发黄的照片上是一个瘦瘦的军人的全身像。四川的军阀混战自然少不了他,他后来还奉命打过红军、也打过新四军。作为中国军人,王缵绪和日本侵略者打仗时表现甚好。1940年3月收复张定集,歼敌5000余人。5月至六月,率部与日军在大洪山周围艰苦激战一个多月,拖住了日军西进计划,“大洪山老王推磨”在全国传为佳话。
周校长的小同学叶圣陶先生抗战时来到重庆,曾住巴蜀学校内(也在巴蜀学校教过国文),印象良好。后来,他在信中说,“四川省新主席王君即巴蜀校主,此君系秀才,私德尚好,烟酒赌均不来,自奉亦俭,是个收藏家,家里书籍字画均不少。中央军入川是他所主张,遂开了川省的新局面。”
——高66级赵晓玲校友(重庆作家协会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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